初冬札记三章

    【母爱如一朵花的盛开

    在许多场合，我很少提到我的母亲。她是一个普通而勤劳的农民。可我不知道除了这个，我还能怎么写？已经许多年了，我一直想写一篇有关母亲的文章。可是，往往在提笔或者写下一小段的时候，就不敢写下去。我觉得我写不好。那些用来叙述或抒情的汉语，我找不到一个合适或贴切的词语去形容她。

    呆在福州的日子，我甚至不怎么去想念她。老家只剩下她一个人。自从父亲走后，一个偌大的院子，显得如此空荡。除了母亲精心照顾的鸡鸭，可以想象，在冬天的阳光下，母亲和已经八十几岁的奶奶正有一句没一句的拉家常。我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现实不允许。也许，这就是人尽管强大，却也是脆弱的集中表现。

    不过，我还是固定地打电话回家。所以，不仅我，也包括母亲，都养成了一种习惯。除非这一天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她都呆在家里，等儿子的电话。

    牵挂一个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在大学的几年时候，母亲从来不主动打电话给我。只有在我出来工作后，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打一个电话。这个时候，一定是有事情告诉我或者征询我的意见。有时候，她完全像一个小孩，看见了一个自己心仪已久的玩具。譬如，她告诉我，谁在某一天会来福州办点事情，问我需要什么东西？酒。花生。鸡。还有家乡的一些特产。这些年，她一直为我们操碎了心，尤其是姐姐生病的日子。每一次离开故乡，她总是显得不安，甚至失眠。在临走前的晚上，她早已经把我的行李整理好，以及路上吃的东西，包括收藏了一段时间的十几个鸡蛋。可是，她还是不放心。比如，身份证有没有带上；明天是几点的车，不要迟了时间；到了福州一定要记得打电话回家。我总是说都带上了。但事实的情形，我经常忘了一些东西。也许，这些东西并不是关键的。但是，在告诉母亲这些事情的电话里，她就埋怨我，甚至开始恼火她的记忆，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我知道这不是她真的老了，只是这些事情是我前几天告诉她的。

    她把我的一切记挂在心里。对她来说，我毫无秘密可言。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可是，现在我发现，这种感觉只是因为自己太在意一些想法了。许多时候，我都不喜欢把自己在生活上的烦恼告诉她。其实，我们两个人都是这样的人，报喜不报忧。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告诉她九月份发生的一些事情。也许，生活在城市，只有一个人真正地承受了这样的事情，才会慢慢地成长，成熟。所以，在每一次的通话，我们只是唠叨一些农村发生的事情。这个时候，我可以体会到母亲的快乐，还有她一辈子的精打细算。许多时候，她十分想知道我的生活与工作。但我把这些事情隐藏，或者简单地介绍。

    母亲开始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当然，她只是问一问，并没有强迫的意思。现在，令她揪心的事情是在广东打工的哥哥的婚姻。哥哥比我大四岁。在农村，这已经是一个大婚的年龄。再说，哥哥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而家里的不富裕，选择的条件更是少得可怜。

    这一次，她叫我打电话给哥哥。上一次，她在电话里对哥哥说了几句。这些的确是哥哥应该改掉的坏毛病，但多年以来，他一直没有试着改变自己。也许，是母亲的语气太硬，哥哥生气地对她说，以后不打电话回家了。我回答说好。也许，是因为我是一个大学生。我说的话，哥哥都能听进去。但是，他只是听进去。这些年来，虽然改了一些坏毛病，但按照我的建议去做，少得可怜。

    一转眼已经又是一年了。我想起去年回家的情景。在经过火车、汽车的长途奔波后，我回到了家。母亲不在。她去了镇上准备年货，骑一辆三轮车。整个偌大的院子，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稍微整理后，我躺在床上睡着了。等我醒来，就看见母亲站在我的床前。我愣了一下，看见她脸上的皱纹多了许多。那个时候，我忍不住就要落泪。我想起了她年轻的时候。她曾经是一个多么阳光的扎着两根羊角瓣的女子。

    她看着我。瘦了不少呢。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这就是我的母亲。她没有任何虚伪的客套。可是，我还是愣了一下。已经一年了，她竟然能一眼看出我瘦了。我接上她的话，笑呵呵地说，哪里有啊。肯定瘦了不少。她坚定地说。的确，毕业后的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不顺心，一直影响着我。只是，我没有想到，她对我的胖瘦如此清楚，以如此肯定的语气对我说。

    现在，我可以静下来回忆起一些她的事情。开始觉得“母亲”是一个多么温暖的词语，甚至觉得母亲是我一生最宝贵的财富。可是，当我渐渐懂得这个词语的含义，责任仿佛是一块石头压在我身上。想起这些，我显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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