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天长地久

>     我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用傲然的姿态去拒绝任何人的安慰。

    不曾设防，这个男人用一句简单的安慰轻易的走进了我的内心。

    [五]

    好几天没有接到成家栋的电话。我的心开始忐忑不安。

    自从上次，他突然说出一句，欣然，我想和你有个未来。换来了我整夜的心惊肉跳。

    爱一个人，何尝不想要个结果。可是我不能。如果五年前我遇见他，我会不在乎面对一切。我有足够动力去追求我的幸福。可是，很多事情的改变只需要一夜之间，何况这是五年；

    五年前，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是你的妻子陪在你身边，五年后你于心何忍去伤害她。

    五年前，你给了你女儿完整的生命，五年后你有什么理由不再去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五年，我们终究是错过了这五年。

    成家栋终于来了电话，说提出了离婚，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哭。

    不要，这不是我要的答案。那么多男人在婚外情里都是游刃有余，日子过得有滋有色。你何苦要把自己逼上绝路。跟你在一起，我是自愿，没有人委屈我。我不要你给我的那个未来。爱与痛，此消彼长。

    [六]

    我不断回忆着那一年。十四岁的那一年，那一场噩梦。

    我的恐惧在我的回忆里百转千回。

    数不清楚这是父亲和母亲之间第多少次激烈的战争。为了一个突然闯进我们的家庭的一个女人。

    每次母亲凄凉的眼泪只会换回父亲暴跳如雷的吼骂。

    再多的眼泪怎么可以换回一颗驿动的心？

    每当这个时候，姐姐总是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不停的安慰我；不哭，不哭。

    我厌恶他们，厌恶父亲的自私，厌恶母亲的软弱。

    厌恶他们当爱成了负担和累赘还要苦苦维系这个已经破裂的家庭。

    母亲自杀了，这个软弱的女人最终还是用这个软弱的办法逃避了生活。

    安静的医院里，她拉着我和姐姐的手，眼角流出了她人生最后一滴眼泪；记住，你们以后不许做伤害别人家庭的事情。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几个月后，一个神态妩媚的女人走进了我的家。

    为了表示抗议，我和姐姐先后离开了那个家。对于我们，那已经不能再叫家了。那是我永久的疼痛，永久的噩梦。我们把对童年的回忆都埋葬在了那里。

    我用逃跑的速度远远离开了它。

    [七]

    成家栋零晨三点打来电话。说想我了。

    我也在想他。

    很长时间以来，我已经开始整夜失眠。象条缺氧的鱼，漫无目的在房间里光着脚走来走去。

    我害怕入睡，睡着了总会梦见母亲哀怨的眼神；不许做伤害别人家庭的事情。

    阴魂不散。

    我不知道是应该对母亲忏悔还是该对她承诺。我没有去伤害别人，也不会去伤害别人。

    这样矛盾的煎熬里，我迅速憔悴下去。

    我又开始拼命吃辣椒，辣得我泪如雨下。

    这样拼命伤害我的胃伤害我的身体，是为了惩罚自己，麻醉自己。

    我害怕自己走在人群拥挤的大街中想他，害怕坐在阳台上看星起星落时想他，害怕在风中奔跑时想他。这样狂烈的想他，却因为不能伤害他的家庭而不能去得到他，这样窒息的感觉让我生命在慢慢枯萎。

    每次，面对成家栋的左右为难。我的心越来越疼。

    竟然不能让他做出伤害任何一方的决定，那么这个选择还是我来做。虽然心里有千般万般不舍。

    [八]

    我决定回家，回我北大荒上那个农场的家。经历了这么多，我突然有点明白父亲当年的心情。爱情无罪。

    离别了八年的故乡，我象朵漂泊的蒲公英回来了。

    走之前，收拾完行李，留了一封信给成家栋。我告诉他；

    我带走了你给我的所有幸福的回忆。以后的日子里有这些回忆温暖着我，足够。失去的时候，我不能再挽留，唯一唯一还能做的就是不把你忘记。我会一直把你尘封在心里。用我一生去慢慢回忆。这个城市我再不会回来了，这里有我太多的欢笑和泪水。我希望你的将来能继续幸福生活下去。亲爱的。保重。

    我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我喜欢人间蒸发的感觉。

    这个南方的城市，对于我来说，终于成了一座空城。

    看见的，熄灭了，爱过的，消失了。

    [九]

    两年过去了。

    我用一转身离开的他，却要用一辈子去忘记。

    [十]

    秋天又来了，我剪掉了跟随了我十年的长发。

    别人说这叫从头开始。我的人生真可以从头开始吗？

    放学了，我一边微笑着回答那些孩子的招呼：许老师，再见。一边穿过学校长长的走廊，准备去基地看那些无声无息绽开的葵花。寂寞的时候，我喜欢和这些花做伴。看着它们从开放到枯萎，然后又开放又枯萎。这样，我就对生命里得到又失去的东西不再惋惜。

    我知道青春虽然已经开始散场。不管将来的路是不是所有人都弃我而去，我想我还是会勇敢的走下去，头也不回。

    许老师，许老师。一个幼稚的声音喊我。

    我停下脚步。

    许老师，学校传达室有人找。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

    转身往回走，一定是父亲来看我了，这个星期没有回去看他，一定又想我了。

    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秋天的阳光刺得我眼睛想流泪。成家栋，这个我梦里出现几百次的男人突然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还是那样俊朗，那样让我心动。

    千言万语只说出来一句，你怎么来了。他轻轻拥我入怀，我找了你两年。你怎么舍得如此残忍。以后再不要这样偷偷的逃走了，答应我。

    那，那我半天说不出来我想说的那句话。

    成家栋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现在自由了，她和孩子移民去了加拿大，那是她一直的梦想。这次是她放弃了我。我们没有人伤害过她。

    我笑了，泪眼朦胧间，仿佛看见了母亲在云端深处，也看着我笑了。

    我固守着一个人的天长地久，就是为了有一天，在你一转身的时候我就在你后面。花开花谢，无论何时。

    我终于守到了你的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