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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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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半月后,被我咬去大半个的苹果已经在窗台上腐烂了,青灰色的毛长得很旺盛,充足的雨水和温暖的阳光让这些毛们格外渴望窗外的世界,它们都拼命不断向外生长。

    房东昨夜用他铁锤样的拳头一次又一次落在我的门上,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挤进门缝,劈头盖脸地砸着我。他让我把放在门口的几袋卫生巾搬到垃圾房里去。等到房东的脚步声渐渐飘远的时候,我把黑色的枕头、苍蝇拍、痰盂,还有一大堆烟灰缸铺陈在桌子上。那个土黄色的痰盂看起来像极了大屁股女人,我端端正正用它取代了原先的花瓶。

    我打电话给猴子。

    猴子是我众多男性朋友中的一个。猴子有我不不曾知晓的很体面的工作,每次看见他,他总是在一辆黑色奔驰里姿态幽雅地朝我招手。我想,猴子一定被女人们烦死了。

    猴子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西装,系了一条花色领带。他把窗台上的苹果像丢一团鼻涕一样丢了出去,猴子是用塑料袋把苹果包起来后才丢出去的。猴子说甲鱼,你的房间快被霉烂吃光了。说完他把我的chanel香水像喷洒自来水一样喷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猴子说,你的收藏爱好真特别。猴子把“特别”两个字狠狠掷在地上,我听见落下去的清脆的声音,它们砸到了我。猴子洒完香水,掷了“特别”后就和我作别。猴子一直是个忙人,可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

    我倚在桌子上,就像倚在一潭柔软的温暖里,缓缓滑倒在6月令人晕玄的空气中。猴子和他的奔驰的背影终于在第三个拐角后看不见了。

    我对老虎说,老虎,原谅我。

    老虎其实不叫老虎,叫张叫。张叫属虎,我们就都叫他老虎。老虎温和得像只猫,也像猫一样成天缠着我。

    老虎是什么时候死的,我真的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是个下着雨的清晨,猴子来电话平静地告诉我老虎死了。我一如往常穿上白色的外套,挎上土黄的小皮包,准备打车去医院。猴子的车已经等在第三的拐角处,他朝我招手。

    老虎蜷缩在一片白色的茫然里,白色里的老虎比以前更加挺拔更加高大了。我站在离白色几步之遥的地方,没再敢往前走近,更不敢掀开那片隔着生与死的白色。我以为我会窒息在这样一片安静里,而我居然放声大笑起来,我转过身对周围的一扎人说,老虎终于死了,老虎终于死了。猴子拽开了我,我像一朵白色的云在他的手里飘来飘去,那种轻快的感觉让我想跳舞。

    然后我触摸到一大块柔软,是温暖的柔软。我圈着自己蹲下来,我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开始像祥林嫂一样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工作人员开始清场,老虎被缓缓推回原位。他居然安静得像个孩子,一点都不挣扎。

    没人告诉我老虎是怎么死的。老虎就这么走了。猴子把我送回家的时候,我将水果盘里的苹果一下子灭了四个,最后的一个被我咬了几口就搁到了窗台上。

    老虎死的时候好象是四月。窗外是密密麻麻的雨。老虎和这一场不知何时结束的雨一起,渗到地下去了。

    我好象怀过老虎的孩子,我说老虎,你死定了,你把我的肚子搞大了。老虎在一边傻笑说,给孩子取个名叫小虎吧。我把右手放在老虎的左脸上,有红色的印记的老虎脸上出现。

    第二天我就去医院把小虎拿掉了。

    医生说,孩子都有65天了,干吗不生下来呢?我把脸朝向窗外,那棵水杉长势良好,相信再过几过月,郁郁葱葱地树叶就会一大朵一大朵盛开起来。老虎摸着我的肚子说,小虎,爸爸今天给你买了个小痰盂。老虎把耳朵慢慢贴到我肚子上来,我一把把他从身边推开了。

    我说,孩子拿掉了。老虎愣在那里,眼睛里有我不熟悉的光一闪而过。他手一挥,痰盂就像绣球一样抛在了大街上。有漫骂的声音隐约钻进我的耳朵里,我说,你滚,不要再回来!老虎就真的滚了,球一样地滴溜溜滚到街上,滚出了我的视线,他滚了整整一星期。

    我下身的血像崩溃了一样流淌着。我厚着脸皮打电话给老虎,说,你滚回来吧,我身体不行了。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老虎买菜,做饭,扫地,甚至喂我吃饭,只是他经常望着我的肚子默默地发呆。

    我不是老虎的老婆。也不是老虎的女朋友。老虎是我的前任房东。

    我是怎样怀上老虎孩子的?好象是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满嘴酒气的老虎一把推开我的房门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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