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鑫篇 二十九章 无悔

高地，神奇的是高地下方深不可测，远远望去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一条急流自山脚流过，与对面的荒漠形成鲜明的对比。姬千凝牵强地笑着，此时她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又不好意思拂了兰儿的一片心意。</p>

    东方的天空稍有晓色，楚暮雪和兰心相继在帐内歇下，此时的姬千凝毫无睡意，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些事情，起身冥思许久，索性穿戴整齐，出大帐行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眼前是一片苍茫大地。</p>

    日头跃上远方的地平线，万物沐浴在太阳神的恩泽下，她抬头，任凭日光倾泻在脸上，感受到一丝丝暖意，她闭上双眸尽情享受。许久，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她侧耳倾听，突然提起裙摆，奔向营地的方向。</p>

    远远地，她望到一支约莫三四百人的队伍与玄启一行对峙着，最显眼的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驻足，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旋：隔篁竹，一身白衣的少年；倾耳间，动人心弦的琴音；澜罗江畔，灼灼耀眼的桃花；那一身，亲手所制的大红嫁衣；还有那信誓旦旦的诺言，到头来，不过是她所希冀的一场梦罢了，梦碎人醒，终要看向虚无的前方。</p>

    她昂首挺胸，大步向前，一袭红衣随风起舞。</p>

    “凝儿，莫要过来。”玄启看到她突然出现，大声制止，看到她脸上依旧未消退的掌印，满眼心疼。</p>

    她向他浅笑示意，抬眸，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该来的迟早要去面对。</p>

    “三王子，不曾想你竟如此狠心，非要至我于绝地才罢休，不念往日一丝情分？”姬千凝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p>

    她的眸子中，对他的爱意早已消散殆尽，马上的凌承志看向她的目光，心中万般滋味，嘴角抽动，似要说些什么，终是没能出声，只有那眉宇，紧皱到一起。</p>

    凌承志身旁的艳姬，酿酿跄跄，捂着自己的胸口怒吼道：“贱人，不光是你，他们……”挥动马鞭，指向玄启等人，“一个也别想离开？”</p>

    “休得放肆。”凌承志怒斥，对艳姬的自作主张表现出极度的不满。</p>

    “我……”艳姬不满地瞪了一眼姬千凝。</p>

    姬千凝无视艳姬，直直逼上凌承志的目光：“你要的是我，不干他人之事，放他们走。”她此时还认为，凌承志是为她而来，是他她连累了玄启，她心中愧疚。</p>

    玄启疾步向前，把姬千凝护在身后，冷眼看向马上之人。姬千凝看向他的左肩，隐隐约约可见渗出玄衣的血迹，她有一丝心疼，同时，又莫名觉得心安。</p>

    凌承志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心中生起一团无名之火，眉头皱的更紧。“我会保你安然离开，不过本王要的，是赤炎六皇子玄启。”</p>

    “惺惺作态。”姬千凝推开玄启站在前面，“又关六皇子何事，既如此，何不放我们一同离开。”</p>

    凌承志见她护他，怒火更盛：“我只要他。”</p>

    “那你试试。”玄启把姬千凝紧紧护在身后，四目相对，各带怒意。</p>

    凌承志手一挥，身后的铁骑瞬时冲向前方，玄启等人奋力相迎，一时间，兵戈相向，马鸣声，兵器碰撞声，人的嘶喊声伴着呼啸的风声，天昏地暗。</p>

    姬千凝看着一个个倒在地上，手足无措，忽然一把弯刀落在她的脚前，她迅速向后一躲，突然眼睛一亮，趁玄启不备，弯腰拾起抵上脖颈，大喊一声：“都住手。”她要赌一把，赌凌承志对她还有一丝情意。可是这一招过于冒险，成，败，不过瞬息之间，唯有祈求上苍，对她能有一丝眷顾。</p>

    玄启和凌承志分别呵停了众人，神色紧张地看向她。</p>

    “放我们一同离开。”姬千凝向前几步看向凌承志，“否则，你一会看到的将是一具冰冷的尸体。”</p>

    众人惊愕，楚暮雪和兰心失声叫了出来。玄启上前，试图夺下那把刀。她退后几步，冲他摇摇头，脖子上渗出一丝鲜血，玄启心疼，只好停下动作。</p>

    凌承志抓紧缰绳，身体向前倾去，头上冒出细珠。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闭上眼，须臾，喉结动了一下。“放他们走。”语气中透出莫名的心酸。</p>

    “当真？”姬千凝欣喜，她赌赢了，可是突然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p>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p>

    “谢过三王子，后会无期。”她最后看了他一眼，随众人离去。</p>

    凌承志的心猛地一疼，他突然好怀念那个唤他承志哥哥，带着满眼爱意的姑娘。</p>

    看着一行人渐远的背影，艳姬突然开口：“王子，不可放他们离去。”</p>

    “什么时候，本王的话也不作数了？”</p>

    “可是？”</p>

    “没有可是。”</p>

    艳姬咬牙切齿，眼里全是恨意，她恨姬千凝，都是因为她，三王子才会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她不会让她活着离开，就算违抗命令又如何，她绝不能让任何人影响到王子的大业，唯有她，才能做王子心中的人。于是，她用尽全力拿起了箭弩。</p>

    “小凝当心。”凌承志话音未落，一支利箭呼啸而过。</p>

    “贱人，去死。”凌承志脸变得狰狞，腾起身，一脚踹在艳姬肚子上，随即跳下马，奔向姬千凝的方向。</p>

    “哈哈，姬千凝，你终究不能躲过。”被踹下马的艳姬嘴角溢出鲜血，强忍住痛，苦涩地笑着。</p>

    箭飞来的那一刹那，他本能护在她前方，用尽全力握住呼啸而来的箭，新伤未愈，却不想用力过盛又牵起了旧伤，手一松，箭穿过手掌射进了胸膛，他吐出一大口黑血，摇摇欲坠。姬千凝一把抱住他，随他缓缓倒在地上。</p>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祥云状玉佩，拉起她的手放在上面，紧紧握住她的手，涌出的鲜血与她的一身红衣完美契合。</p>

    “凝儿，这一身红装，真好看。”</p>

    她紧握玉佩，泣不成声。</p>

    恍惚间，他看到三月樱花盛开，微风轻拂，花瓣漫天飞舞，一身白衣的小姑娘，在花的世界里，起舞，轻转，起舞，轻转……他就像那一片樱花，与她相伴。舞罢那一刻，终是要碾作尘埃，不过，为了她，心甘情愿。</p>

    此生能再见她，早已无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