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篇 第三十一章 初心

bsp; 腊月初八，雪后初晴，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地上，就在这本应祥和的日子里，万人空巷，只有城西菜市口涌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裹着棉衣，双手抱在胸前，许是太冷，他们边踱步边交头接耳着。他们眼里表情复杂，有嘲讽，有怜悯……当日头跃上正中，只听一声粗狂的喊声，人群立刻停止了骚动。</p>

    “午时已到，行刑。”监斩官一声令下，霎时间，两百多颗人头落在了高台上，鲜血染红了高台，汇成河流顺着台阶流下，远远望去，触目惊心。一切犹如警世钟，昭告着天下圣安宫不可挑衅的威严。</p>

    《炎史》记载：炎皇文帝天庆二十三年腊月初八，王氏一族，外戚专权，遗祸朝野，帝盛怒，故以反国之名，族灭两百有余。后王后自缢于昭明殿，享年三十又八。帝贬太子轩为庶人，发配岭南。</p>

    雪未融尽，依然压在梅枝上，当日晚，银色面具的男子来到梅林，一身黑衣，静静望着远方。就在这时，一紫衣男子默默走到他的身旁，未开口说一句话。</p>

    很久之后，黑衣男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英俊坚毅的面容。</p>

    “本王是不是错了？”许久，黑衣男子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低沉，语气中满是质疑。</p>

    “他们罪有应得，我们雪了仇不是吗？惠妃娘娘，我的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终于可以含冤了不是吗？”紫衣男子一连多句质问，黑衣男子沉默了。</p>

    半晌，“子诲，如此代价会不会太大，他们是罪有应得，可是牵连尚未及笄的小儿和襁褓中的婴孩是不是太过凶残？”他原本以为他们是自作自受，可当那一刻，看到无数无辜的眼神望着他时，他的心颤动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质问自己，为什么非要如此，他曾经尝试过失去的滋味，为什么也让别人遭遇？</p>

    “阿启，这不怪你，是王命，赤炎这个国家的法度本是如此。”</p>

    “难道你就从未质疑过他们？”</p>

    “这个世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想要生存下去，就得背弃很多东西。”</p>

    玄启沉默了，他思索着……</p>

    “昨日我在宫中遇见了她。”</p>

    “娘娘她还好吗？”白逸语气中突然多了一丝温柔。</p>

    “不好，瑾妍过的一点都不好。”玄启转身看向白逸，言语有些许激动。</p>

    “阿启，是淑妃娘娘……覆水难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一刻，他的眼神变得空洞。</p>

    “父王夺走你最心爱的女子，难道就不恨他？”一瞬间，玄启眼里满是愧意。</p>

    “恨，可我又能做什么，我能斗得过高高在上的王吗？”白逸眼里充满了哀怨，可丝毫找不到一丝仇恨。</p>

    “……阿逸……你是赤炎最英勇的武士，是赤炎的骄傲，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不会背叛父王。”</p>

    “呵呵。”白逸一声冷笑，随即抬头望向夜空，半响，“你知道，十岁那年，爹被王氏一族陷害，娘亲也被牵连。爹一生忠于赤炎最终却为赤炎而死，他不后悔。那时，在祖父的努力下我逃到了大泽，是爹的结义兄弟姬伯伯收留了我，姬伯伯就是阿凝已故的父亲……”</p>

    白逸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玄启，只见他的眼眶有些发红，眼底满是忧伤。</p>

    玄启同样看向他，苦笑一声，示意继续讲下去。</p>

    “伯父伯母视我如己出。可是三年后，西隅进犯，姬伯伯英勇就义，伯母也随他而去。后来千慕兄继承遗业，两年后，在千慕兄和舅父的帮助下我得以重回赤炎，祖父因爹的离去打击太大，卧病两年也离开了人世，我都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呵呵，命运可真是不公……即使五年过去了，王氏一族还是不肯放过我，那时，是你和炎皇救下了刀已经架在脖子上的我，也是你们帮我继承了白家遗业。从那一刻起，我就起誓，永远忠诚于王上和六皇子，永远忠诚于赤炎。你说，我怎么能背叛王上？”他娓娓而道，语气中充满了心酸。</p>

    “当初父王救你，可知他的用心？”</p>

    “白家世代从商，富可敌国，王上就是觊觎白家的声望、财力，可这又能怎样，终究是他救了我。”这一刻，他的眼里除了冷漠没有任何表情，“我只问你，当初为何不顾一切救我？”</p>

    玄启没有立即回答，似是回忆着什么。很久，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本王唯一的朋友。”</p>

    白逸没有再说什么，他深深闭上了眼，脑中一遍遍想起玄启的话，“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p>

    这就够了，只要你这句话，就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