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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走的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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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藤并公寓,御手洗在前边大跨步地走向藤并家的老屋。我除了跟着没有别的办法,就用眼睛向森真理子示意。她迟疑了一下,也跟在了后边。

    我知道御手洗的头脑在高速运转。他一言不发,经过烟囱和藤棚汤澡堂的后门,沿着长满枸橘的矮墙到了镶着狮子头的大铁门前,双手猛地抓住门框。

    御手洗伸手摇晃铁门,却打不开,原来里边插着门闩,上面挂着又大又重的铁锁。古旧的门柱上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对讲机,御手洗焦急地按下按钮。但是,很长时间也没有回音。

    “坏了吧?”御手洗嘟哝着。花岗岩般阴森森的门柱,反复涂刷的上锈的黑漆大门,从门口望见的长满爬山虎的洋楼——眼前一副悲凉衰败景象,俨然是废弃的房屋。风一吹,墙壁上无数的爬山虎叶子一起颤动起来,好像在窃窃私语。同时,一种文物所特有的古旧气息正向我们伫立的大门口飘散过来。

    这是一个阴天。透过玻璃窗向洋楼的屋子里望,室内因阳光不足而让人毛骨悚然。据说这幢房子二战前就建造起来了,镶嵌着玻璃的白漆窗框已经基本朽坏。门框和门板可能都是二战前就一直这么使用着,到今天仍没有更换过吧。这样的建筑在英国或许还比较多,但在日本却几乎没有。御手洗仍然不死心地按着对讲机的按钮,但我怀疑在这幢洋楼里是否还有人居住。

    御手洗还在咣啷咣啷地摇晃铁门。跳进去看看?情急之下,我心里这么想。

    事实上,铁门的高度只到我们胸部,翻越进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该死!从这里根本看不清大楠树。它在楼后。”

    御手洗懊恼地说。我终于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想到老屋里的大楠树近前去看看。

    “想看大楠树吧?”我问。越过洋楼的屋顶,可以望见大楠树上部巨大茂盛的树冠。

    “你不想见识一下吗,石冈君?”御手洗凝视着洋楼,头也不回地说“那可是株杀人树啊。杀人犯我见过好几个,吃人的动物也见过,植物杀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一定要见识一下。这一次是杀害八千代老夫人未遂,还有她儿子藤并卓的死,绝对和这株杀人树有关。”御手洗对我斩钉截铁地说“石冈君,真的有关。绝对不会没有关联。”

    接着他就再二再三地按门铃,又用手做成喇叭状不断呼喊:“有人吗?”

    “不行,好像谁也不在。八千代老夫人住院,她老伴儿照夫去照料,女儿三幸上学,是吧?这么有趣的案子,我可不想因为入侵私宅被逮捕而失去调查的机会。还是不要爬铁门了。我们去医院或者找附近其他什么人打听打听吧。”

    御手洗说着,遗憾地离开了大铁门。

    我们从黑暗坡奔向藤棚综合医院。这时我的肚子有些饿了,跟御手洗一说,他就用焦躁的口气问森真理子:“森小姐,你肚子饿了吗?”

    但是森小姐根本就不加思索地说:“嗯?不,我不饿”

    “你在减肥吗?”

    “不,我真的什么也不想吃。”

    御手洗用轻蔑的目光看着我。

    我赶紧摇着右手说:“明白了,明白了。”

    如果御手洗头脑里思考着什么问题,就根本不考虑吃饭睡觉一类的事。我当然知道这些,只是问一下试试。

    黑暗坡下的左侧有一家店。门口有马口铁做的告示板,上面白底黑漆写着“狮子堂”店头是老式的木质橱窗,玻璃窗朝两侧打开,就好像夜市里的小摊一样。玩具和箱子都整齐地码在平台上,好让来往的行人都能看见。除了这个店以外,沿黑暗坡居住的人家,没有看见还有经商的。

    这里不是第一个发现屋顶上死者的目击者的家吗?的确,站在店前,向坡道中间稍稍移动,回望黑色石垣上的藤并家,被爬山虎遮住大部分的墙壁、郁郁葱葱张开树冠的大楠树,以及右侧藤并家暗灰色的屋顶,都能远远望见。这个店的老板,看见屋顶上的人一动不动地坐着,会惊愕成什么样子呢?

    在阴天微弱的光线下,店内有些昏暗。

    “这是狮子堂的德山老板家。我们进去和他聊聊吧。”御手洗自言自语地嘟哝着,毫无顾忌地踏入店内。我本想跟着进去,但是连续会见两位女性稍有些疲劳,就和森真理子等在外边的马路上。

    森真理子站在坡道中间,像是决心永远待在这里一样,长久地凝视着藤并家的大楠树和旁边的洋楼屋顶。她悲戚的神色,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

    现在藤并家的屋顶上什么也没有了,但是她眼中想来和我一样,正出现那个男人跨坐在屋顶上的身影吧。

    这是难以想象的,我都没有经历过那么超常的事情,森真理子也是一样。但是看着二战前古老苍凉的藤并家和历经千年的大楠树,跨坐在屋顶上身穿绿毛衣的男人就马上出现在了脑海里。黑暗坡这个地方,还有藤并家的景象,正好赋予这种想象以独特的气氛。

    御手洗和一个矮壮的中年男人从店内昏暗的深处走了出来,显然他就是德山。只见德山举起右手,指点着藤并家的方向热情洋溢地演讲,根本就没有看站在坡道上的我和森真理子。直到完全走出来,他才意识到我们两个的存在,稍稍示意,我们也点头回应。

    “这是石冈君和森小姐,这是第一目击者德山先生。这么说在德山先生以前,没有人注意到屋顶上的藤并先生?”

    “没有啊。我发现后开始叫嚷,他们才乱成一团。”

    “吓坏了吗?”

    “是啊,我怀疑自己看错了,难道是个真人在那里吗?但是登上这个坡道,也就渐渐完全看清楚了,果真是个人啊。但是接下来我想到,他为什么一动也不动呢?在屋顶上做什么呢?于是感到不妙了。”

    “就是昨天早晨吧?”

    “嗯,台风过后,坡路上都是散落的枝叶,还有报纸、口袋和吹垮了的告示板,一片凌乱。真是一个惊悚的早晨。”

    “看到他的表情了吗?我说的是屋顶上的死者。”

    “看到了啊。我走到坡上,一直到房子周围的矮墙那里。”

    “死者是什么表情呢?”

    “怎么说呢面色苍白,没有表情,好像唱戏的面具,若有所失的样子。”

    “表情并不苦恼,脸上也没有外伤?”

    “什么?”

    “他并没有什么外伤吧?”

    “没有伤。我看到的时候,相当干净。”

    “梯子是怎么回事?”

    “梯子?”

    “藤并先生爬到屋顶用的梯子,是搭靠在老屋上的吗?”御手洗问。

    “不,我们发现后就往他家走,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没看见什么梯子。”

    “没有梯子吗?”

    御手洗的反应出奇的冷静。当初他阅读新闻报道的时候就很注意梯子问题,我还以为他会有强烈的反应。

    “嗯,没看见梯子。但是我们并没有到他家的院子里去仔细寻找。我们看不见他们家院子靠近黑暗坡的一侧,东边小道的枸橘也阻挡了视线。只有在它和藤棚汤澡堂之间才可以勉强看见里边,从这里看不见,所以房子那一侧的情况我们无从得知。”

    “或许,梯子靠在路上看不到的什么地方吧?”

    “是啊”“但是上到屋顶也不一定非得用梯子。如果是日式房屋或许用得着,但是如果从三楼阁楼的窗户爬出去,也可以到达屋顶。”

    “是啊。”德山点点头。

    我于是也明白御手洗反应冷静的原因——梯子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这附近的人们对此议论纷纷吧?”御手洗问。

    “是啊是啊。关于藤并家和那株大楠树,本来早就有各种各样的议论,久住在这里的人都认为这是迟早的事。”

    “各种各样的议论?”

    “是啊。”

    “那是什么事情呢?”

    “嗯别人家的事情,说来说去总不太好吧?这一带的老人们比我更了解这里的事情,可以问问他们”

    “我从你这里知道的,保证谁也不告诉。”御手洗不失时机地说。

    德山瘦削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不用,这里的人都知道啊”黑暗坡模型玩具店的老板压低了声音,脸上还是苦笑的表情。

    “石垣上边那一带——我们小时候就经常谈论——是个非常可怕的地方。尤其是那株大楠树,是被诅咒的树,它周围总是有冤魂作祟。我小时候就多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哦。”

    我发现德山说话时脸上的肌肉像痉挛一样抽动着,苦笑的表情正是因为恐惧发抖造成的。

    “那些人云亦云的东西,只能信一半。所谓的传闻,都是基于对结果的不负责任才形成的。所以,说什么那株大楠树是吸吮砍头流下的血才那么茁壮的,或者一个粗树根伸展到清洗血污的井里,或者被砍下的江洋大盗的首级‘嗖’地弹到空中被树枝勾住,怎么也弄不下来,只好挂在那里——所有这些传言我都半信半疑。小时候很害怕这些,不敢到这个坡道上来,担心倒霉,担心鬼魂附体。就是到坡道上来,也躲这棵大楠树远远的,在马路的对面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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