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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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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掀了被子,穿了衣裳,再次起身了。

    夜里的大宝寺格外静寂,除了数盏明明灭灭的灯火,便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了。白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菩萨到了晚上,在灯火夜雨的映衬下,也多了几分狰狞可怕的意味。

    巧儿持着灯笼的手微微颤抖着,只觉得湿腻的空气中有些令她畏惧的东西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上齿和下齿磨合了好一会儿都只能发出嘶嘶的寒噤声,许久才咽了咽口水说道:“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三更半夜的,公主也不叫上禁卫军跟着,万一出点什么事……”

    靖安却不甚在意,眼看着快到了灯火通明的正殿,便宽慰巧儿道:“无事,这不就到了。”

    巧儿也加快了步子,有灯火的地方总比黑漆漆的地方更叫人安心。

    靖安不曾想过自己前脚踏入大殿门,一抬头看见正对着自己的背影,便开始后悔为何没有听从巧儿的劝告。只可惜那人已经听见动静,容不得靖安多想,灯下的男子已缓缓回头,他的形容是她未曾想见的憔悴,八载夫妻,她见过谢谦之再狼狈不过的样子,却都不及他此时凝视她时眼底的神伤。

    “你先下去吧。”靖安转头对巧儿吩咐道,巧儿看了眼殿中的谢谦之,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只怕她们是都不用活了。

    “奴婢在这里候着就好!”巧儿挑了个不近不远的地方,既听不见主子们的对话,大的动静却也能知道,靖安知她心中有所顾忌,便也不曾为难,转身向殿内走去。

    谢谦之腿上平摊着的是一本抄录近半的佛经,他手中握着的正是紫毫,呼吸间闻着的墨香是她熟悉的李氏墨,放在一旁的砚台不必多说,自然是端砚了。这人终归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即便此时只是谢家的一个庶子,在文房四宝上还是那样的挑剔。

    比起过去和未来,她更应该把握的是现在是吗?她应该试着去正视眼前这个人而不是一味的逃避了,她的恐惧,她的爱恨也都来自上一世的谢谦之,而眼前的谢谦之只是一个与她毫无瓜葛的陌路人,仅此而已。

    “见过公主殿下。”谢谦之挽起袖子,将笔搁置在砚台上,拱手行礼,不知是不是因为大病初愈的缘故,一字一句仿佛极为艰涩。

    “免礼!”靖安慢慢偏过头去,试着让目光不在这个人的身上多停留一刻。

    取了一旁的香火,在蜡烛前引燃,拜了几拜,靖安将香火插入了香炉之中。

    谢谦之在她的身后默默注视着,这是靖安却也是他不再熟悉的靖安,那张脸没有了记忆中的明快飞扬,却多了沉静与清愁,那个简单到一眼就可以看穿所有情绪的女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连他都看不明白的靖安。

    “你既是祭拜亡母,我就不打搅了。”他面前的女子,眉眼沉静,波澜不惊,仿佛不会因为他而引起任何的情绪波动,波澜不惊?他已经厌倦了这种无力了,只能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却根本无法靠近的无力感,只能看着别人护着她,只能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甚至她会在别人面前或嗔或笑,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弟弟。而面对他却是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如今的波澜不惊,这样的靖安却真正的让谢谦之开始心惊。

    “啪”她从他身边走过的那一瞬间,谢谦之忽然伸手紧紧的抓住靖安的手,牢牢的十指相扣,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欺瞒或许会比坦白来得更容易,但那样的谢谦之,靖安恐怕永远不会原谅了。

    他知道此时的靖安对谢谦之所有的容忍都来自于这场重生,因为重生在一切开始之前,因为此时的谢谦之还什么都没有做,所以靖安克制着不去迁怒。如果知道了眼前的谢谦之就是前生的那个人呢,她爱过也恨过的人又会怎么样呢?

    “大胆!”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靖安近乎呵斥般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谢谦之却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即便是握得连骨头都觉得疼痛,还是想不留一丝余地的将她握在手心里。

    “谢谦之!”这一声近乎声色俱厉,她怒视着他,眼中似有烈火在燃烧。

    灯火下,握着她手的男子手心里的温度滚烫得像是能把人灼烧,他的脸上甚至带着些异样的潮红,为那张一贯清冷的脸勾勒出一笔罕见的艳色,透着水光的眼眸显露出淡淡的脆弱。

    谢谦之不止觉得自己的手心滚烫,整个人都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燃烧,头痛欲裂。

    “靖安,跟我回去吧。”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却透着股蛊惑的意味。

    那一瞬间,靖安几乎觉得自己是被窗外的秋雨混淆了视听,否则怎么会听见她再熟悉不过的口气,每当她闹脾气时,他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口气,就是这样的谢谦之,好像永远都会无理由包容着她的谢谦之,让她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她的手很凉,即便是被他捂了很久,依然很凉。靖安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即便他握得再紧,在这样的坚持下也不得不松开妥协。

    “谢公子,你是忘了我说过的话,需要我再提醒一遍吗?”她眉梢眼角俱是凛冽。

    “如果我会陷入对一个卑微庶子的痴迷,那将是我的耻辱!你的话,我记得很清楚。”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明明被折辱到这个份上,却还是光风霁月的优雅,

    “看来我今天需要补上一句,不止是陷入对一个庶子的痴迷会让我觉得耻辱,哪怕是被你这样的人恋慕着,我一样会觉得羞耻呢!所以,谢谦之,无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先给我收起你那副叫人恶心的做派,也许接下来我会考虑你的筹码。”

    “耻辱?”那背对着她的人冷笑着重复着这个词,他想过很多次如果有一天他说出她最想听到那句话,她会是怎样的反应,欢喜,羞涩,嗔怪亦或是其他,却不曾想过当有一天他真的将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却不肯再相信了,她说的是羞耻呢,她说的是恶心呢。

    “真的已经把那段感情当做污点和耻辱了吗,八年夫妻在你眼里只剩下羞耻和恶心了吗?”他猛然抬头看向她,嘴角弯起的弧度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阿羲,先来招惹我的人是你,现在还想全身而退吗?”她听见他唤她,竟然……竟然……

    靖安近乎恐惧的向后退了几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青衫男子,不可能的,不可能……他上一世不是官至丞相吗,不是安安稳稳的活了十七年吗,不是已经把王婉母子送上至尊的位置了吗,他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这分明是她的重生,是她挽回一切的机会。

    可是事实却摆在了她的眼前,谢谦之,分明是和她一样,重生回来了。

    “呵……呵呵呵呵!”靖安的肩膀颤动着,像是被逼入了绝境一般脸上只剩下凄怆和无畏。她慢慢坐倒在冰冷的大殿上,看向谢谦之的目光更像是渗了冰雪渣子一般。

    “全身而退?谢谦之,你说说看,我这叫全身而退?”

    谢谦之的手紧握着扶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给的伤痕全都一笔一画刻在她的心上,他在这张熟悉的脸上再看不见当初明艳的笑容,再寻不到那个为爱放手一搏的少女。

    “谢谦之,你知道最亲的人死在自己怀里是什么感觉吗,我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来及说,阿颜就死在了我怀里,这叫全身而退!谢谦之,你还真是理直气壮的很呢。”

    “太子颜他……”谢谦之想告诉她,王婉说的不是真的,可是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他知道靖安不会相信他的,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是,是我先招惹的你,我错了,我认错行不行。”她缩在角落里,脸上都是泪水,说出来的话像小猫呜咽一样轻,可砸在他的心头,却一下比一下疼,疼得恨不得捂住耳朵,再也不要听。

    “不是我坏了你们的姻缘,你看到了,即便是没有我,你的小婉妹妹一样选了旁人的,不是我。我不欠你的,谢谦之,我该还你的都还清了,我不欠你的。抓着你的那八年,是我强求,执迷不悟,可是你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

    “夫妻?呵呵,说出来不觉得好笑吗?谢谦之……八年啊,八年里你有一次是把我当做你的妻子吗?”靖安跌跌撞撞的走到他面前,像是还活在旧时光里一样在他面前蹲下身子,仰着头看着他,笑着笑着泪水却扑簌的往下掉,大颗大颗的砸在他的青衫上,每一滴都滚烫的像是落在他的心间一样。

    原来那句话是真的啊,看见自己爱的痛是恨不能以身相代的,他想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可悬在半空中的手却被她钳制,狠狠的往后一推。

    她的手握成拳头咚咚咚的砸在他的胸口上,靖安还在笑:“谢谦之,你扪心自问,你有过一次,哪怕只是一次把我当做你的妻子看吗?说不出来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吗?”

    谢谦之的脸色青白一片,任凭她一拳一拳狠狠的砸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夫妻?好笑,太好笑了。夫妻是像我父皇母后那样的才对,夫妻不是我们那样做的。我错在以为一个人维持的感情总有一天会得到回应,你呢,谢谦之你从来都看不起我,因为这份姻缘是强求的,所以连我的感情都变得肮脏了是吗?”

    “我说一句耻辱你就怒了,可当初呢,又是谁先践踏的那份感情!错的是我,你冲我来啊!你凭什么牵扯上阿颜!阿颜哪里错了,你凭什么要牵扯上他!我猜上辈子也是你家的小婉妹妹先放弃的你吧。”

    “不是我!”谢谦之近乎颓然的解释道,这解释却同样苍白无力让他觉得可笑。

    “不是我,没错,当初我也是这样说的,一声一声的和阿颜说不是我。不是你吗?”靖安嘴角挂着讽刺的笑,一下一下的推搡着谢谦之。

    “是啊,反正王婉没有重生,一切推给她就好。好,我就当不是你,可最后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王婉架出去的人又是谁呢,放任我绝望的人又是谁呢,是你啊,谢谦之。”靖安杵着他的胸口说道。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一晚她有多么的绝望无力,她又有多恨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谢谦之。

    深深的呼吸一口气,靖安笑着问他:“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王婉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不是。那孩子真的不是我的。”谢谦之握住她冰冷的双手,郑重其事的说道。

    “噗嗤……谢谦之,我还以为你这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的自己的孩子,看来我真的是高看你了,还是你家的小婉妹妹厉害啊,为了她,连旁人的孩子你都能尽心尽力的推向那至高的位置,真是厉害极了。”

    “靖安!”谢谦之眉头紧皱,前世今生他都不曾看见过她这样失态的样子。

    “谢谦之,欠你的我都还清了,我不欠你什么。你有什么不甘心的只管去找你的小婉妹妹,但是你要再敢动阿颜一根毫毛,我不会那么傻的一个人死了,拼却这条命我也拉着你一起下地狱。或许不只是你,还是你爱的人,甚至是谢家,我都会拉去陪葬。”靖安的眼泪慢慢的干了,口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靖安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靖安她明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样的目光算什么,同情?怜悯?痛惜?

    “这要问你啊,谢谦之,把我拉进了地狱你开不开心。”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攥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痛,绞痛到那张脸再也维持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绞痛到眼底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不断的向上翻涌,却又在她淡漠的神情里,一路滚烫的流回心底里。

    “不相信吗?一点都不信吗?”他痛得手上青筋暴起,却还是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固执的问一个答案。

    “什么?”靖安慢慢的站直了身子,毫不在意他的追问。

    “我真的心悦于你,想和你再续百年之约……靖安,你要我写的桃夭我写好了,你什么时候去看啊。我死去时魂魄在世间游荡,看到桥头一对老叟簪花,我想着如果能重活一世,我也想在你发髻斑白的时候为你簪一枝桃花。”谢谦之痛得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身体里像是冰火两重天一般的煎熬,他却努力的对她笑着,只是连嘴唇都变得青白一片。

    “爱,这算是爱吗?你官至丞相的那十七年里有想过我吗,有后悔过吗,有痛过吗?母后去了多久父皇就跟着去了呢,你呢,可是好好的活了十七年,活得风生水起,活得名满天下。爱?谢谦之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你只是寂寞了,只是想着再没了一个女子能像靖安这么傻了,连骗都不用骗,就乖乖的把自己的一颗心给捧上来了。”

    “靖安,不是的……”

    “好啊,你说不是的,那你能把阿颜扶上帝位吗?能把阿颜扶上帝位我就信你。”

    “太子颜并不是明君啊,靖安。”

    “那又如何,他是我弟弟。况且,谢谦之,你对我而言也并非良配啊。”

    “人为什么会犯同样的错误呢,因为第一次还不够痛,那么谢谦之,你觉得我还没痛够吗。”门在他的面前掩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却连上去阻拦的能力都没有。

    很疼,心里像是破了个洞一样,冷风不断的往里面钻,寒意从骨髓里一层一层的渗出来,如果不是爱了的话会这么痛吗?天下间比她温柔,比她体贴,比她脾气好的女子数不胜数,然而最终却只有这一个对他的好会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这样还不算爱吗?

    扑面而来的秋雨寒凉刺骨,一点一点的打在身上,谢谦之忽然想要就这样睡去,也许醒来了会发现一切都只是个噩梦而已,那个女子依旧伏在他的膝上,笑容明艳如花。

    一夜的萧瑟秋雨萧瑟风,早起天却放晴了。仆从们来来往往的收拾着行装,宫车已备好,马儿已喂饱,马上的男子百无聊赖的甩着鞭子,抬头看见巧儿扶着靖安出来,靖安却带着白色的帷帽,宋氏和谢夫人也有些诧异,见靖安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就不再问了。

    巧儿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公主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若是给两位夫人看见了,不刨根问底才怪呢。

    “诶,怎么不见二哥!”谢弘四下寻了一圈,正着急呢,那边书言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三少爷,二公子他昨夜旧疾突发,现下正高热不退,人正昏迷着呢,怕是不能一起回城了。”书言也是一脸的惶急无措。

    “这……”谢夫人也是为难,人是她带出来的,这会儿却病倒在寺中,回去要怎么交代啊。

    “将随行的太医留下看护,待谢二公子身子大好了,谢家再遣人来接就是了。”宫车里靖安忽然传出话来,只是声音低沉沙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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