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冬季恋人（全）

    “不去喝酒了？”

    “不了，今天有朋友来，不陪你们这群人渣鬼混了。”

    “呵呵哈，小子啊，又是你的小铃铛吧，哎呀，怎么说咱们这帮大老爷们也比不过一个小女娃娃。去吧，小子，如果坏了你的好事，我可会遭天谴的……”

    我穿好大衣，笑着向老王他们挥挥手走出办公室。

    我今天不去参加例行的周末“光棍酒会”，虽然不是像老王一直所想的那种理由，但非要说原因的话，倒也真的是由于一个女人。

    那是我最好的朋友，铃铛。

    她的本名是林凌，不过我从小就管她叫铃铛，二十多年不曾变过——铃铛小我一岁，是在我九岁那年搬进大院的，那个时候整个军属大院除了我就她一个小孩子，我们俩总是在一起玩儿了，当年的她留着傻傻的妹妹头，手腕上特立独行的绑着一副小铜铃，跑起来“叮玲玲”的，笑得时候也喜欢露出她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眯着眼睛，挥动清脆的铃声……慢慢的长大了，铃铛不再戴铃铛了也不再留妹妹头了，但她眯着眼睛，露出小虎牙的笑容始终没有改变过。

    一想到铃铛那可爱的笑容，即使走在寒冬夜晚的公园小路上，我的心也暖烘烘的。

    “嗨，又见面了！～”铃铛先发现了我，从公园的石凳上站起来，挥手向我打招呼。

    虽然不知道，也没有去问过原因，但铃铛只在冬季来到这个城市，而且一直穿着那件橘红色的羽绒服出现在我面前——这已经成为了惯例，六年未曾改变过。

    “嗯哼，又见面了呢，说起来已经有一年不见了，也不见你长漂亮点，到底天天去干什么了。”

    “嘿嘿，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夸我漂亮，怎么今天就改口了。”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没有进步就是退步——话说啊，这次你准备在这里呆多久呢？”我在铃铛身边石凳的空位上坐下，嘴里吐出白色的雾气，说起来也真巧，每次铃铛一来，气温准降。

    “还是那句话，看老天爷的意思咯。”铃铛又露出小虎牙，开始说一些让我猜不透的东西。

    “好吧，这样的话……”我装作虔诚的样子在胸前划着十字，“慈祥的主啊，耶和华啊，耶稣啊，圣母玛丽亚啊，您虔诚的信徒向你们许愿了，请铃铛多留下来几天吧——看看，这样行吗，管用吧？”

    “呵呵，你又不是信徒，求那些有什么用？”

    “那——玉皇大帝啊，如来佛祖啊，观世音菩萨啊……”

    听见我的话，铃铛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啊，打小就是无神论的头号先锋，现在竟然求神拜佛的……”

    “是吗，铃铛你还记得啊……”

    “当然了，我记得小时候，你偷了你爷爷的神龛，拿了你家传的风水镜，当着同学们的面砸了那些，说要贯彻无神论，结果第二天被你爸打烂了屁股不是吗？”

    “没那么惨吧……对了，你不也是，我记得你说这个世界上没鬼，逞强夜里一个人跑到坟地，最后被吓得哭着回去大院，那天晚上我可是被你吵得失眠呢。”

    “就你胆子大是不是，记得么，那次，是谁上树掏鸟窝结果吓得不敢自己下去，还麻烦人家跑回家叫大人来的……”

    一和铃铛谈起往事就没完没了起来；我和她属于青梅竹马的关系一直从九岁持续到二十三岁，——从小学，初中，高中，再一直到大学，我俩也都巧合的处于同学状态，关系好的就像是亲人一般——亲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二十三岁的那个冬天，就是那个我失去了部分记忆的冬天开始，铃铛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铃铛，今年不要走了好不好？”突然间，我打断俩人回忆的序列，插进不相关的请求。

    铃铛没有答复，微笑的站起来，抬头看天。下雪了，小小的雪花在苍白的路灯里悠悠落下，荡啊荡，飘落在铃铛橘红色的羽绒服上，再飘落到干涩的石板路上。

    铃铛没有回答，在飘落的雪花中，铃铛开始旋转，开始舞动——记得铃铛一直都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尽管和我一样学的是文科，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艺术的梦——在苍白漆黑的布幕前，橘红色的铃铛欢快的舞蹈着。铃铛这丫头总是改不掉随随便便就开始跳舞的习惯，虽然跳得不怎样，但这也是铃铛的可爱之处嘛。

    “对不起，我不能留下……”铃铛停下身子，说出遗憾的话语。

    “是么，呵呵，没关系，我尊重铃铛的决定，你可是父亲都管不住的野丫头呢。”

    我又想起那年，铃铛非要和我上同一所高中，丝毫不管她的父亲已经为她安排更好的学校。

    “不过，今年，也许我能多留下来几天……”看着天空，铃铛说着。

    天依旧下着雪，已经不再是一开始的零星小雪了，但铃铛没有离开的意思，我自然也不会说走。不过摩擦一下发冷的双手，我觉得应该去买些热饮。向铃铛说明过，我飞快的奔向不远处眼睛可以看见的奶茶店。

    铃铛的口味一直和我相同，那么就喝……

    我掏出钱包，拿出两杯咖啡奶茶的钱。

    提着奶茶，我准备返回去，可奶茶店的小姑娘用担忧的语气叫住了我，“先生，那个，您还好吧？”

    怎么突然问我这种问题，我应该是很正常的吧，没有生病，仪表上也不应该有不对劲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小姑娘看看我铃铛坐着的方向，又看看我，犹豫了一下说，“我看您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半天，而且，您又买了两杯大杯的奶茶……”

    小姑娘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可能看出我的表情不善。

    看不到铃铛在那里吗，难道想说我是神经病，我看你才有问题！穿着橘红色的羽绒服，坐在白色路灯笼罩下的石凳上的可爱女孩正向我挥手呢。

    我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哼了一声，转身向铃铛走去。

    “呵，对人家小姑娘发火，真不够绅士哦。”细心的铃铛一眼就看破了我的心思。

    “世界真奇妙，那个小丫头竟然说没看到你，难道是因为气温骤变而导致光线发生了扭曲？”奶茶店与我们所坐的地方呈一直线，没可能看不到这里的。

    “说不定真的是因为看不到我呢。”我注意到铃铛脸上的笑容暂停了一瞬间。

    “怎么可能嘛，给你，咖啡奶茶。”我把奶茶递过去，铃铛没接，所以就连着塑料袋一起放在铃铛身边的空位上了。

    “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不喜欢咖啡或者黑巧克力之类的东西的哦。”我侧眼看到铃铛睁着大眼睛，注视着我喝奶茶的动作，不由得忆起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因为铃铛的父母一直忙于工作，铃铛总是一个人在家，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铃铛就开始往我家跑，等后来注意到的时候，我发现铃铛在我家呆在的时间甚至比在自己家的时间都长，我妈甚至笑话说以后铃铛要是嫁不出去非得要我负责了。而那个时候已经是懵懂的青春时代了，我慢慢发现，铃铛喜欢无缘无故的看着我，看我吃饭，看我喝水，看我打球，看我做作业，看我站在讲台上发言；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慢慢发现，铃铛竟然了解了我的一切，我喜欢的，我不喜欢的，我崇拜的，我讨厌的，铃铛甚至比我自己更了解我。但是，我从来没有回应过什么……

    思绪回到眼前……

    “人总是会改变的嘛……”我这样回答了铃铛的疑问。同时，我注意到，我对“铃铛的口味一直和我相同”这个观念之深，竟然远远超过了“铃铛喜欢什么口味”这种观点。

    “可是，我一直没有改变啊。”铃铛看着我，和过去那个小铃铛一样的眼神，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铃铛没有变化吗？我突然发现，真正改变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我变了很多吧，铃铛。”

    “也许是那样，但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你，再怎么改变也还是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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