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话 烽火连天雁书来

    “你说什么？！燕王又去相府了？”翎王阁里沈珏正在大呼小叫。“疯了疯了。”他摇着乌金扇，焦虑地来回踱步道，“我十五哥肯定是中邪了！快快快，去虚名观请司空道长来。”

    手下小厮前脚应声刚出门。后脚沈珏已经心急火燎地冲出来了，“不行不行，我亲自去一趟，快备马车！”

    而此时此刻被认为是中邪的沈璧，一身银丝流云纹雪白锦衣，正右手撑腮，双目含笑地望着轩辕岚，笑容还真的有点像是中邪……不，中蛊了。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笑不说话啊。”轩辕岚狐疑地说，“你这笑容看得我有点发毛。”她忍不住摸了摸后脖颈。

    “是吗？”沈璧疑惑地揉了揉下巴。自己这张绝世无双的勾魂笑脸，明明百战百胜，别说猎艳了，哪怕是路遇恶犬，只要他一展笑颜，恶犬都会摇尾巴，奇怪这会子怎么不管用了？

    “燕王殿下，你都不用回洛阳的吗？你天天来我家房顶上坐着没关系吗？”轩辕岚问道。

    轩辕岚和沈璧此刻正闲坐在相府顾菟阁的屋檐上。

    “没关系啊，我很闲的。”沈璧一本正经地答，“而且没有比屋顶更适合看风景的地方了。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呢？园子修什么观景亭啊，这观景檐才是最好的。”

    轩辕岚忍不住噗嗤一笑，秋风拂过她弯起的眼睛，“我也最喜欢在屋檐上呆着。风吹着舒服，感觉自己像鸟。”

    “说起鸟，院里怎没见我送你的黄鹂？是不喜欢吗？”沈璧随意地问道，风拂起了他的额发。他每次来相府都带着些小礼物，有时是锦盒点心，有时是机关玩具，不贵重，都像是讨孩子欢心的东西。上次还带了只黄鹂鸟，装在一只美轮美奂的雕花笼子里，叫声很清丽。

    “放了。”轩辕岚轻描淡写地说。“鸟儿不该被关在笼里面。”

    “嗯。”沈璧点点头，“我明儿找工匠用心雕只木头的，你放笼里赏是一样的，只是不会唱歌儿。”

    “你和沈珏哥哥好像不太一样。”轩辕岚偏着头说，“翎王阁的金笼里关着的孔雀，我每次说让放了，他都说孔雀喜欢过这样的日子，见了他天天都开心地开屏。”

    沈璧听了眼神有些黯，低声说道，“那孩子心里也寂寞，我与沈珏虽是一母同胞，但我出生幸逢母妃荣宠最盛之时，因此小时候凡是我想要的，父王什么都给，用的东西也都是宫里最好的。因为从小不缺什么，我的执着心就不强，但沈珏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他小时候母妃失宠，成长得小心，对喜欢的东西都是抓住不放的。”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淡淡地笑了一笑，那笑却含着点苦意。“而且，沈珏灵感天生敏锐，没上九天修武前，他就可以看到好些我们这些凡人见不到的东西，我母妃失宠后人变得患得患失，觉得自己的不幸跟诞下沈珏有关，因为他小时候常常跟花花草草说话，母妃觉得他不吉利。”

    “啊…可真没看出沈珏哥哥心里也有这般苦，我以后要对他好一点。”轩辕岚胸口涌上一阵酸楚，她双手抱膝，侧头枕在膝盖上好奇地问。

    “既然是亲兄弟，你就不会跟花花草草说话吗？”

    沈璧摇了摇头说，“很遗憾，我却是没有这种天赋的，虽然修武时受到点启发，却也基本看不见什么。”

    “喔。”轩辕岚吁口气，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可是我也是能看见的。”

    “你看得见无常存在？”沈璧有些惊讶地问。

    轩辕岚用力点了点头。

    “我小时候本来也是看不见的，听说是莫名其妙摔了一跤，不小心掉了头上辟邪的流风钗，得了场怪病，每天醒来见只夜鸮蹲在床头，别人却说看不见。急的哥哥把他戴的朔月钗都给了我。后来我虽是病好了，却也还是看得见。”

    “起初我害怕，还会说这里有个妖怪，那里有个妖怪，尤其是我哥哥身边，我看见好多妖怪围着他。可把我娘吓得不轻，又是请道长驱邪，又是请先生问命。后来我哥跟我说，别让家里人担心，不让我说了，我才知道原来他也看得见。”

    轩辕岚顿了顿，眼睛望向远方。“我喜欢在屋顶呆着，因为这里可以看见哥哥住的幽阳院，我小时候特别害怕他被妖怪带走，所以总是跟着他，幸好他身体好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怕那些妖怪回来找他。”

    见沈璧沉默着。轩辕岚又轻轻说道。

    “你刚刚说，你们妈妈因为见沈珏哥哥与花草说话便觉得他不吉利，其实有时候我也想，为什么偏偏我们看得见呢？这是不是一种诅咒呢？”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漾起了湿淋淋的感伤的光。【1】 【6】 【6】 【小】 【说】

    “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她咬了咬嘴唇，半晌才迟疑地问道，眼睛却是不看他。

    沈璧沉吟片刻，像是思索，一脸认真地凝视着她说道，“与其说奇怪，不如说你很不一般。想起来沈珏少时也爱说些不同凡响的事，我听得目瞪口呆，常常不知如何回应他，他可能是失望了便渐渐不再与我说了，那是个我无法想象的瑰丽世界，说实话，其实我很羡慕。岚姑娘，你们有此天赋，人能看得到别人看不见的世界，绝对不是诅咒，而是一种礼物。

    况且，在你看来，我们这些看不见的人，才是奇怪的吧？”

    轩辕岚听了这一番话，觉得面孔微微发烫，心中有些惊讶也有些莫名的欢喜，她从小没有朋友，身边只有个丫鬟小柳却十分胆小，虽然她平日英姿飒飒像个少年，却常觉心中孤独，尤其到了夜里，仿佛世上只有自己与哥哥，其它都是藏在暗处窃窃私语的精灵古怪。这种天赋许多年来她都暗自觉得是一种诅咒，可从不敢对谁分享这些心情，眼下心声头一回被听见且被回应了，她觉得心里像是鼓涨了一阵风似的，不禁转过头来看着沈璧，双眸点漆般亮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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