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父 — 第一人称05

    噢……不好意思扯远了。总之您父亲是一个思维天马行空的人，我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流，后来我回北京，我们就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联系了。直到大概三年前吧，您父亲也搬到北京来住了。那天他打电话给我，我邀请他来我家，就是这里，他就坐在您坐的位置上，”王小兵指了指张志强坐着的椅子，继续说道：

    “他说，他正在写一部新的科幻小说，这部写好就封笔不写了。其实写出来也没指望给谁看，只是觉得差不多应该把所有的思绪做一个归纳了。当时我的网站已经建立，收入也还可以，正在准备第二轮融资，其实是很忙的，但我还是愿意抽出时间看一下。他表示由于还没有写完，只能给我看前半部分的内容。我很欣喜的接过U盘，拷到了自己的电脑里。噢对了，当时他还提到，这篇小说完成后，想回上海，我想他是不是想家了。据我所知，他在外漂泊的那么多年，并没有发生任何感情上的纠葛，隐隐约约觉得，他心里还是牵挂着您，以及您的母亲的。记得有一次，他给我看过你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脸上写满思念。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我确实记得那时他说过，他欠您一个故事……”

    语梦像是突然被什么打击到似的，身子一震，眼光随后落到了后现代风格的茶几上，她当然没有说出记忆深处的那个故事，只是在内心深处的哪里，涌起一丝的暖流。

    “您能说说我父亲最后的事情吗？”她问道。

    “已经中午了，我们吃了饭再聊吧。”王先生回答道。

    他们移步到餐厅，同样的后现代风格。她注意到那只挂钟，圆形的钟面上只有粗细一致的一长一短两根指针，黑色的指针浮在白色的钟面上，简洁的不能再简洁的风格正是她所喜欢的。他们坐到桌子前，一个可能是王先生妻子的女人端出了饭菜。传统的北京菜与整个餐厅的氛围显得有些不和谐，但这并不影响料理的美味。简单的用过餐之后，志强赞赏了一番。王先生又请客人们走回客厅。而他妻子则开始收拾。

    不一会儿，他妻子把已经泡好的茶端了过来，在王先生边上坐了下来。王先生请她们尝尝看。志强喝了一口，问道：“雀舌？”

    “对，这茶一般人喝不出来。看来您对茶挺有研究。”王先生感叹道。

    “不，谈不上什么研究。只是喝过的品种比较多一点而已。”志强谦虚的说。

    她们一边品着茗茶，一边接着上午的话题继续听王小兵说下去：

    “那部收官之作，就是最近电影里放的那个，叫《生命战歌》，我花了两天时间，看完了上半部，马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故事。当时我们在搞融资，将融进来的钱投资到影视方面，以期扩大利润，我正愁没有地方投资哪……对于电影行业，我的团队可以说几乎就是门外汉。制片公司给了我们一些建议及剧本，但限于我们可投资的金额和缺乏新意的剧本，根本没法保证投资回报率。但就在这时候，您父亲送来了这个故事。我其实才看了一个开头，就已经把两件事情结合在了一起：我要拍一部科幻题材的电影！马上，我开始动用我的人脉，工作起来。我的一个圈内的朋友，我想你们应该都不陌生，他就是中国当代第一导演的张大谋。

    有一次，我们三个坐在一起，研究电影的可行性。张导表示很感兴趣，但对预算比较担心。您父亲觉得只要能忠于他的原作，即使采用小成本拍摄他也是不会反对的。但张导很坚持，一定要做大制作。我记得他是这样说的：“您看看我们这个市场上，粗制滥造的作品还嫌不多吗？我可不希望拍出这样的三流电影。要知道，将就将就拍出来的片子毁掉的可不是我的名誉，而是您的小说。”

    本来，您父亲是有点想知难而退的，刚听说我要将它翻拍成电影时的确很兴奋，像个孩子一样跳上跳下的，但随着与业内人士接触多了，渐渐感觉到压力。每个人都在抱怨困难的地方，您父亲也不傻，他听得出来，其实所有的意见无非就是，嫌投资太少。但张导不愧为国际第一流的导演，他也会抱怨，但他的抱怨却是站在姬先生的立场上的，这才是专业。他认为，他一身拍过无数部大大小小的电影，就算有一部拍的不好，最多也就是下一部的签约金额少一点而已。但对像姬先生那样的原作作家而言，很有可能他们一身也只有一部作品能搬上荧幕。所以他是很重视原作家的感受的。

    正是张导这种一流艺术家的专业素养，支持着姬先生继续前进。但我这边即使说服了董事会，追加了投资，距离张导的要求还是相差甚远。最后，张导发动了他的朋友圈，那些朋友纷纷愿意投资，甚至没怎么过问剧本。其中有一家和我一样，也是搞网络视频的，他的规模比我可大多了。这中间存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运作的不好的话，我这里的投资很可能会成为他人的嫁衣。但考虑到张导的信念，以及其他出资方对张导的信任，考虑到姬先生所付出的勇气及期待，考虑到我最早提出这部电影时，无论如何也希望创造一部经典大作的初衷，我决定在出资和收益方面做出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