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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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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香萍拎着许多礼物,急急进了回春医院。

    血液病房的值班护士打趣说:“怎么这么着风得意,是不是把魏医生追到手了?”

    薄香萍正色道:“烂舌头!找是来看病人的,休要睛说。”

    值班护士说:“看哪一位病人?”

    薄香萍说:“看看夏早早。”

    护士说:“进去看就是了,怎么还要征得我的同意?鬼鬼祟祟的,好像你成了外人。”

    薄香萍不敢再多说,急忙拐弯进了病房,心想自己真是做不了大事的,差点出师不利。

    早早依旧躺在那天晚上见到的病床上,见薄香萍进来,神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恹恹地同她打了招呼。邻床的那个小姑娘,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薄护士。

    “早早,你妈妈托我来看你。”薄护士开门见山。

    “真的?”早早腾地坐起来,马上因为贫血头晕,倚靠在墙上。

    “怎么会假?这是你妈妈托我给你买的礼物,都是你最爱吃的。”薄护士说着,从提包里往外抓礼品,盒盒包包,五颜六色丰富精致,一时间将小小的床头柜摆得满满当当。

    早早审视地看着这一大堆吃食,九炙鸭舌、琥珀腰果、翡翠葡萄干都是妈妈往常最爱给她买的零食。爸爸虽说爱早早,毕竟粗心,从没有买得这样周全过。

    “喜欢吗?”薄香萍问。这都是她平日听卜绣文唠叨过的,她家早早最爱吃这个啦那个啦,听时这耳朵进那耳朵出,没想到今天派了大用场。

    “喜欢。”早早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欣喜若狂。“我妈妈回来了?”早早问。

    “还没有。”薄香萍回答。

    “那她现在在哪儿?”早早的口气里,有一份不属于她这年纪的狐疑。

    “在埃塞俄比亚啊。她给我写了信,要我代她来看你。”薄香萍回答得很肯定。

    “不!我不信。她现在不在埃塞俄比亚,她已经回来了,就同你在一起。她不愿意来看我,是因为她就要生一个孩子了。薄阿姨,你说,是不是?你千万不要骗我!我妈妈为什么不来看我?!”

    早早瞪着因为消瘦显得极大的眼睛,严厉地拷问着成人。

    薄香萍打了一个寒战。面对精灵的眼睛,你无法欺骗。

    她不知道这孩子从哪儿明白了这么多事情。

    “早早,你说得对你的妈妈就是回来了她就是同我在一起”薄护士语无伦次,简直就要全盘供出。她早就发现快死的人和生病的孩子,有一种超人的智慧,逼得你不得不说实话。

    但是,不能说下去了。再说,就要全线崩溃。薄香萍极力稳住阵脚,假装突然想起来说:“早早,你看找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

    薄香萍说着,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火红的羽毛。早早一见,眼睛立即放出光来。

    “这是埃塞俄比亚红海边的红鸭子身上的红羽毛!”早早惊喜地叫起来。

    小孩子还是好哄,夏早早忙着摆弄这支薄香萍在工艺美术商店买来的产品,把刚才剑拔弩张的问题搁在一边。

    薄香萍借机把谎言弥补一番。叹了一口长气说:“早早,你说你妈妈要生孩子了,你说的不对。

    你妈妈不是要生孩子,她是得了一种大肚子的病,现正在医治。那病啊,有传染性,你知道外国有些怪病的。所以啊,她没法来看你,只好托我来了。她病一好些了,马上就会来看你。你妈妈最爱你了,对不?这你是知道的。“

    早早立时眼泪汪汪,说:“我知道。没想到,我妈病得这么重。我不怕传染,我去看她。”

    薄香萍慌忙摆手说:“不可。就算你不怕被传染,你从那里出来,弄得不好,还是会传给别人。

    烈性极了,所以,任何人都不能去的。“

    早早的泪就滴了下来说:“那我妈妈不会死吧?”

    薄香萍赶快把嘴角咧到耳根,笑说:“不会的。一定能治好。”

    夏早早说:“那我只能在病床上等我妈妈了?”

    薄香萍说:“你还可以干一件事。干好了,你的妈妈会非常高兴的。”

    夏早早迫不及待地说:“薄阿姨,快告诉我,是什么事?

    我太想让我妈妈高兴了。“

    薄香萍看了一眼在旁认真听她俩讲话的邻床姑娘。夏早早马上说:“她是我的好朋友叫花鼓,阿姨不必避她。”

    薄香萍心想这两个孩子看来是无情不谈,想避也避不了,索性做出不介意的样子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保密的,只是这东西太珍贵了。”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些锡箔包裹的小球“这是你妈妈从埃塞俄比亚给你带回来的药。

    夏早早一把把药捧在手心,抽泣着:“妈妈,您终于给我把药找回来了,可是您自己却病得那样重”

    一旁的花鼓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薄香萍忙给早早擦泪说:“傻孩子,药都找回来了,你还哭什么!从今以后,早上一丸,晚上一丸,把药嚼碎了服下去。千万别忘了!”

    早早说:“忘不了。您就放心吧。”

    薄香萍说:“还有一事,就是吃药的事,你对谁都别说。”

    早早吃了一惊,说:“为什么呀?”

    好在对此问题,薄香萍是有备而来,说:“医院里不让病人随便吃外面的药,这你是知道的啊。

    咱们不能坏了规矩,你说是不是啊?“

    早早说:“可是那也不能说谎啊。”

    薄香萍说:“你这个傻孩子,我只是让你不说,并没有让你说谎啊。医院里,也不会有人天天来问你,你吃了外面的药吗?只要你自己不主动说,就成了。记住了吗?”

    早早乖乖地点点头说:“薄阿姨,我记住了。”

    薄香萍又叮嘱道:“就是对你爸爸也别说。”

    早早这下又想不通了:“怎么对我爸爸也不能说啊?”

    好在这个问题薄香萍也胸中有数,不慌不忙地回答:“你妈妈回国的事,你爸爸还不知道呢。因为你妈妈半路上得了病,怕你爸爸着急,就没告诉他。你妈妈说,等她病好了,再去看你爸爸,然后和你爸爸一块来看你。”

    小姑娘点点头,为自己比爸爸还要多掌握一个秘密而自豪,并表示她完全体谅了妈妈的一番苦心。

    “好了,早早,阿姨走了。你可一定要按时吃药响。过两天,我会再来看你的。别忘了把礼物分给花鼓一些啊。”薄香萍把该说的话说完了,急着告辞。再拖延下去,真不知这个聪明过人的孩子再问出什么来。

    “阿姨,谢谢您。代我亲亲我妈妈!”小姑娘恋恋不舍地说。

    薄香萍在蓝天下,拍拍胸口,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

    屋里,夏早早把一大堆礼品抱到花鼓的小桌上,亲亲热热地说:“咱们一起吃。”

    花鼓也不客气,剥开一块精致的果脯,塞在嘴里,鼓鼓囊囊的像个小猴子。

    “真好吃啊。”花鼓吃得满嘴都是渣子。

    “花鼓姐,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早早很仗义地说。

    “有什么不如有个妈好啊。”花鼓老气横秋地赞道。

    “等我妈病好了,她一定会来看我的。到那时,你就认识我妈了,你爱吃什么,就和我妈说,她一定会给你买的。你肯定会喜欢我妈。”早早说。

    “早早,想不到你心肠这样好”花鼓抹抹嘴说:“有句话我原不想说的,你对我这样好,我就非说不可了。你的这位薄阿姨,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假的”

    早早吓得一激灵,说:“你说什么是假的?薄阿姨能是假的吗?”

    花鼓说:“她当然不是假的了。”

    早早说:“难道说我妈妈是假的?”

    花鼓急了:“谁说你妈妈是假的了!”

    早早说:“那到底什么是假的呢?”

    花鼓想了想说:“‘我看这红鸭子毛就是假的。”

    早早拿起那根美丽的红羽毛,在阳光下闪着缎子一样的光芒,迟疑地说:“你到过埃塞俄比亚吗?你见过红海的鸭子吗?”

    花鼓可怜巴巴地说:“别说红海了,我连黄海都没见过呢。”

    早早说:“那你凭什么说它是假的呢?”

    花鼓急得直挠头发,说:“我是没证据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甭管怎么说,这药丸子你先别吃了!”

    早早幽幽地说:“花鼓,你是为了我着想,这我知道。可我还怕什么呢?谁害我又有什么用?倘若这药真是我妈妈打那么老远的地方带回来的,我要是不吃,她病好了知迢了该多么难过!要真是毒药,我一下子吃了死了,也省得家里人没完没了的为我操心”

    花鼓说:“好妹妹,听我一句话,这药,你可千万别吃!”

    夏早早饭后正趴在床上看书,突然一个红通通毛茸茸的影子探了过来、险些蹭着了她的鼻尖。

    “哎哟,这是什么呀?吓死人啦!”早早大叫。

    花鼓从她身后闪了出来,将那个物件整个晃了出来。

    说:“早早,认识这玩艺吧?”

    早早定睛一看说:“花鼓,这不是我妈妈从埃塞俄比亚带给我的红鸭子毛吗?我藏在储物柜里,你怎么给拿出来了?快还我,千万别搞坏了。”

    花鼓说:“我这个人从来没有拿别人东西的习惯。你可看仔细了,这是你妈妈送你的那根红羽毛吗?别冤枉人!”

    花鼓这样一说,早早不敢大意,仔细看了一会儿,迟疑地说:“颜色好像比我的那根要淡一些。

    是不是时间长了,羽毛也会变色?要不就是我怕长虫,储物柜里放了臭球,把羽毛给熏白了?“

    花鼓冷笑道:“你把储物柜打开,看看你的那根在不在,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早早忙去翻自己的东西,拿出一支鲜红的羽毛。“哟,花鼓,对不起,是我多心了。你们家也有人到埃塞俄比亚去了,给你带回来的礼物?”早早赔着笑脸说。

    花鼓说:“我们家人可没福气出那么远的门。这啊,是我自己送给我的。”

    早早惊讶:“你怎么会有红海里的鸭子毛?”

    花鼓翻着眼睛说:“这是我今天上午换了衣服混出医院,到街上的工艺美术商店买来的,只是想证明我上次说的话没有错。你不是要我拿出证据来吗,这就是证据,说明你那个薄阿姨是个骗子!”

    早早焦虑地说:“薄阿姨不会是骗子的。要是薄阿姨说了假话,那就证明我妈妈一定出了什么事。要不,她为什么还不来看我?”

    花鼓说:“老猜来猜去的,搞得人心焦,也没个难信。依我的想法,不如咱们到那个什么居,亲眼看一看。”

    早早说:“叫玲珑居。你还记得路吗?”

    花鼓说:“好像还记得。不过,别着急,你等我把事再查得清楚些。”

    花鼓好人缘,病人们都欢迎她,她能打探来各种消息,关于每个人生命的信息。这并不太难,只要你有心。医院是一个没有隐私的地方。医生护土并不保护病人的隐私,只保护他们自己的秘密。在病房里,一个少女可能要当着十个人脱下自己的裤子,让护土把一罐冰凉的液体,捅入自己白皙的屁股。当一个病室的人,彼此多少次看过了对方的屁股,还有什么情报是不能沟通的呢?

    花鼓竟然偷着去了一趟玲珑居。当她把探到的情况,告知夏早早之后,她们的谈话,就进入了一个深刻的阶段。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夏早早把红羽毛,一寸寸地撅断。

    “你妈是好意。”花鼓说。

    “可她问过我吗?她要拿我妹妹的命,送给我,我要不要呢?命是什么呢?是一个萝卜还是一个石头呢?要不,就像刮风下雨一样,是一种天气现象?”

    花鼓说:“你说的,我都听不懂。要是心里特难过,你就哭吧。”

    夏早早说:“我不能哭。甚至不能沉思。大人们认为一个小女孩一旦想什么,她就是不快乐的。

    他们要我装出快乐,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所以,我没有哭的权利,也没有沉思的权利。我只有当着你的时候,才能说真话。我很想死。但以前,我知道我是不能死的。因为,我的父母需要我活下去,这是我能给他们的最后的礼物了。我就像一束花,我要让它鲜艳得时间长一点,虽然花和花的主人,都知道花是一定要枯萎的,比如是玫瑰,最长不超过七天。人们会往花瓶的水里放粮或是阿司匹林一类的东西,他们并不问问那条玫瑰,在它的香味里有了糖和阿司匹林的味道,它开心吗?

    花鼓,谢谢你。现在,我知道,我可以死了。我有权利死了。这本来就是我的权利,可是以前,我不敢行使它。我在保护我的爸爸妈妈。我现在轻松极了,我的一份责任卸掉了。我要感谢我的小妹妹,她帮了我。我把属于我的东西拿了回来,那就是我的命。我可以用它做我愿意做的事情了。我要做一条没有甜味和阿司匹林味道的玫瑰花。虽然它很小,颜色也不好看,可是它曾经开过。这就足够了我知道,只有我走了,我的父母才会全心全意地爱我的小妹妹。我会住在我的小妹妹的身体里,感觉到他们的爱“

    对于这番话的意思,花鼓听得很明白,可她不能做出听明白的样子。如果她明白了,她就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办了。在她的住院生涯里,还没有碰到过这种情景——她本能的反应是装傻。

    “早早,你瞎说什么呀?听不懂,俺是个乡下人。往花瓶里放精,嘻嘻,好玩。像腌咸菜。甜玫瑰好吃吗?”

    她这番话说得很妙,但她的表情不配合,很紧张。

    夏早早不理她这一套。并不是她看透了她,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去看她。对于一个深思熟虑的要死的人来说,旁人的反应是不重要的了。她说:“我告诉了你,你害怕了,真对不起。好在,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怕的,因为他们早就一百次想过我死的事情了。魏医生也是不怕的了,他也早知道了。只有你,我的好朋友,我怕你难过,想不通,孤单,或者以为我生了你的气,所以,我告诉你。”

    花鼓频频点头。

    “你打算怎么死呢?”花鼓毕竟是花鼓,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她要先把情况侦察清楚。

    阳光照在她们身上,明媚轻巧得如同早恋时的传言。夏早早拿出一个精美的小袋子,是女孩子们装贺卡常用的那种。花鼓说:“送给我的吗?留作纪念吗?”

    夏早早说:“美的你!这是留给我自己的。”说着,她把纸袋递给了花鼓。纸袋上有一个滑稽的小卡通人,由于袋子里装了过多的东西,鼓鼓囊囊的,卡通人的形状就更显出夸张可笑。

    花鼓未曾打开袋子,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忙不迭地打开,看到了一些朱砂红色的小颗粒。

    “这是什么?”她很好奇。

    “这叫一扫光。”早早有些自豪地说。

    “什么叫一扫光?请说清楚些。”花鼓并不因为朋友宣布要寻死,就对她客气起来。“你知道,现在很多东西,名字都是很吓人的。”她补充道。

    早早说:“这是一种新型的毒杀蟑螂的药。据说可灵了。”

    花鼓说:“喔,我知道了,你打算吃一扫光寻死。”

    早早说:“人家都说你聪明,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花鼓说:“叫你以前看不起人,现在,在事实面前,谦虚了吧、我原谅你,改了就好。”

    她又问:“杀蟑螂的药,人吃了,灵吗?好,咱就算它灵,那你得吃多少呢?你就算瘦得皮包骨,要是按体重折算起来,怕也要顶过一万只蟑螂了。那你得吃多少一扫光啊?还不得盛几大碗?再说啦,还得用水送下喉咙,你也不能干吞是不是?那得喝多少水啊?早早,我不知道这些具体的事,你想过没有?听我一句话。别那么着急。要想活着不容易,咱们的命,都是用药供着的。要想死,不着急。慢慢来,想妥帖了,再做,不迟。”

    早早说:“花鼓,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是啊,我是比一万只蟑螂分量还沉,可那些蟑螂都是健康的。我的骨髓坏了,我是纸老虎,用不了那么多的药。”

    花鼓说:“好好,就算你不用吃几大碗一扫光,那这么点药也不够啊。你还得再攒攒。

    早早微笑着胸有成竹地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让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我还有呢!放心吧,肯定够我用的了。”

    花鼓急了,说:“你怎么搞到的呢?难道你当了一扫光的推销员不成?”

    夏早早说:“可惜他们不到医院里招聘人,要不,我还真愿意干这事。我这一阵子,就是对毒药感兴趣。那么一点药,就可以杀死一个大活人,无声无息的,多神啊。医院里灭蟑螂,到处都洒着药,墙角堆着、一小撮一小撮的,像小富士山。我趁人不注意,用纸撮起来,积少成多,我看,分量足够杀死我两回的了。”

    花鼓听得毛骨悚然,说:“早早,听我一句话。我比你大,住医院的时间比你长。你先别急。要死,来日方长。咱想一个稳妥的主意。一来呢,这杀蟑螂的药,杀人,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要是万一不灵,你岂不麻烦了?本来就骨髓不好,再搭上个残疾,下回要死都得请别人帮忙。我要是在呢,还好说,我帮你。我要是不在,你有这么贴心的人帮你吗?二来呢,就算这一扫光灵吧,它那成果也不特别令人满意。你见过死蟑螂吧?手脚朝肚子缩成一团,仰面朝天,背弓着,多难看啊!

    让我一道和你想想办法,要死,咱们就死一个干脆利落,力争是豪华美丽的。“

    夏早早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说别的吧,我还不怎么动心。可你说死蟑螂难看,我挺同意你的看法。好吧,我就听你的,再等几天。”

    薄香萍把小女婴放进暧箱,小家伙感到像在妈妈的身体里一样暖和,就舒服地蜷起身子,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看到薄香萍隔着透明的玻璃盖在观察她,就友好地笑了笑。

    当然,这婴儿完全是无意识的。但这一笑,使薄香萍立刻喜欢上这个婴儿了。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孩啊。漆黑的头发,大大的双眼皮,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唇说实话,这孩子很像夏早早,但是她比夏早早要健康富有生命力得多。尽管是早产,她的皮肤依旧充满了鲜艳的粉红色,显出蓬勃的朝气。

    要把这样一个孩子的骨髓抽出来天啊,多么可怕的事情!

    薄香萍不敢想下去。

    因为是经产妇,身体的机能也是轻车熟路。半夜时分,卜绣文的乳汁就下来了,把衣服润湿了一大片。

    清早,第一个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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