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醒

    如果在所有人的记忆中都没有了我，那么我也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吧？

    没有恐惧，杨枫只是觉得悲哀，悲伤，悲恸，悲惨。这个世界和我究竟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杨枫的脑子里不停的反复这些历史上最NB的哲人也无法想透彻的问题，杨枫感觉自己要疯了。

    世界在杨枫眼里渐渐崩溃，慢慢褪色，一点一点的如同墙上的油漆，剥落，片片飞散。

    “周敏，还记得我吗？”杨枫找到了眼镜女孩，她抓住女孩的手，“我是杨枫，我是杨枫，我是杨枫！”

    不是幻觉，然而却令杨枫更加伤心。周敏甩开高个子女孩的手，嘴里说着杨枫听不清的话语，拔腿跑开，消失在杨枫的视界里。

    我在哪里？

    杨枫环视，灰暗的画面还能勉强辨认出是自己一直所在的WH理工大学鉴湖区。杨枫穿行其中：匆忙而悠闲的大学生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未来是他们的天下；小道边上坏掉的路灯没有点燃，食堂已经亮起灯光；幽暗的鉴湖，凉爽的夏风吹过；湖边的垂柳不知道长了多少年，夏蝉开始鸣叫；杂乱的鉴湖主楼前草地依旧杂乱，三三两两的情侣卿卿我我；对面的图书城音乐响起，大妈们跳着健身舞蹈；繁华的堕落街烟熏火燎，烧烤啤酒男生女孩；年轻的酒吧夜店纸醉金迷，杨枫看不清楚……

    在世界开始崩溃的时候杨枫注意到了世界的美丽，或者说，在自己即将消失的时候，杨枫发现自己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抑或者说，杨枫在叹息，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刻没有人能来陪自己坐在高楼的屋顶看一看这个世界。

    不知不觉间杨枫走上了自己熟悉的楼房，但是没有敲响自己熟悉的房门，而是径直走上了屋顶，爬上最高层的天台，坐在风中，仰望明月。

    世界已经褪色，月亮却意外的耀眼，盯着月亮，杨枫感受到了一丝安心，她想就这么看着，在高个子女孩的心里，最重要的那个她也许一样看着相同的月亮。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杨枫觉得，用这个句子形容自己的愿望比当年苏轼思念弟弟更加合适。但杨枫没有更加过份的期望，剖析过自己的心理，女孩明白自己的虚伪只会造成对方的困扰。

    “我是爱着阿莲的吧，不管怎么样我也是爱她的……”杨枫抱着膝盖，大风吹散她已经长了不少的头发，吹碎了她的世界。

    “如果没有爱过阿莲，杨枫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站起来，在楼顶的边缘走钢丝，杨枫不怕，这个世界不是她的，她没有必要害怕任何东西。

    “不能在这个世界爱上阿莲，那杨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一点一点的，杨枫的记忆中多出很多以前都不知道的东西，杨枫明白了很多事情；在顶层的转角处，杨枫拐了弯。

    “只是一个意外吗？这一切，难道不是所谓的命中注定，难道不是我的宿命？”杨枫的泪水被疾风带走，在灰色的天际化成一片水色；杨枫后退，再度坐下，月光洒在她的背后，韩露站在她的面前，仰头望着天台上的自己。

    “杨枫，也许，在这个梦之外的世界，我是认识你的呢。”韩露看似含糊的话已经讲的很明白了，身穿单薄衣裙的温柔美丽男孩在风中展现出和煦的笑，这个世界的崩溃同样属于韩露。

    “呵，我记性差，不管在过去还是未来，肯定不记得你的事情。”

    “没关系，只要我记得就好了，”韩露还是笑着，没有丝毫的遗憾，“好像和杨枫不同，我做的是个好梦，是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梦哦。”

    “是吗，那太好了。”杨枫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颜色，四周的一切也随着颜色的的消失而消逝。

    “是啊，这太好了，”韩露向杨枫摆摆手，再见，“既然杨枫不可能记住我，那我现在说出来也没关系吧。”

    韩露要说什么，杨枫突然感觉到心口一阵紧张，她有些期待，有些激动，又很高兴，——她的心并没有死去。

    渐渐消失在杨枫视界里的男孩子红艳的嘴唇轻启，“如果是杨枫的话，要我继续做个男孩子也无所谓哦……”

    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不存在了，杨枫眼睛里的世界彻底崩溃了！

    而就在同一个时刻，远方，依旧没有从同学自杀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周佳莲做梦了，她做了一个关于恋爱的梦，她梦见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傻傻的大个子女孩，和她在一起做了不少傻傻的事情，和她在一起做了不少快乐的事情，和她在一起做了不少让人流泪的事情……

    “很傻的梦是吧，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女孩呢？”

    醒来在苏南的怀中，周佳莲憔悴的脸庞依旧挂着泪痕。

    **********************************

    人不能一直活在梦里，活在梦里的人是懦弱的。

    勇敢面对最现实的现实，睁开眼睛看看最真实的真实。

    2003年11月6日，杨家的女儿醒来了，在昏睡了近半年之后，这个名叫杨枫的女孩睁开了她的眼睛。